2017年10月16日

大佛普拉斯


電影藉由後設手法敘事,導演黃信堯會不時充當旁白介入影片。這不單只是單純敘事,而是有意圖地讓觀眾明白他們正在觀賞一部電影。彷彿不斷地強調:「這是電影,它可能不是真實的」然而那些接續上演的故事,坐落於這塊土地上又是如此熟悉、似曾相識,繼而產生一怪誕寫實的魔幻時刻,為自己荒謬地訕笑這荒謬的人事物而感到荒謬不已。

這影片主要記錄述說的人物,理當難以走進戲院來看這場戲。而我們坐在電影院裏頭,享受電影娛樂帶來的底層小人物悲歌,走出戲院後止不住悲傷感嘆。這某方面來說,或許也是一種中產層級集體想像底層人生的體驗,任何同情、同理都帶有由上而下的階級潛意識。即便「有錢人的人生才是彩色的」,然而我依舊在影片中看到那沉溺於聲色犬馬裡的空乏虛無,望見Kevin眼神裡閃爍的迷茫失措,那人生經歷的無疑又是另一種隧道裡的迷航。

影片中有另一橋段讓我激動不已:當菜埔一行人替已故的肚財出殯時,菜埔與土豆無端地打了起來。那當下的菜埔彷彿意識到,其人生最後可能也會走上肚財這條路,無聲無息、無人在意地死去。因而當土豆在碎嘴肚財,沒有半張體面的照片可供作遺照時,菜埔像是要幫肚財出氣般,二話不說就拿著鼓棒往土豆身上招呼過去。菜埔與土豆那沒有對白的十幾秒扭打,滿佈人生無奈的淒涼,或許是這影片中最令人鼻酸的一幕。

而當電影來到尾聲,菜埔走進肚財的飛碟屋,我們與他一同窺見了肚財的情慾想像與戀物癖,驚訝於肚財這不為他所知的一面。然而並不令人意外的是:無論人生落於哪一個階層,無論是否已困難到無暇去想如何解決困難,人終究是具有情慾的,終究得順服地找到方法解決情慾、排解寂寞,同時也讓人產生一種「所有人在情慾面前都是平等的」的錯覺。從影片裡肚財對於Kevin五光十色生活的欽羨,我甚至產生另一個可悲的想像。假如肚財有機會翻身來到上層階級,他可能會比Kevin更沉迷於那酒池肉林的世界,會更變本加厲地去享受他前半生無福企臨的風花雪月。而人生到頭來,終究還是一場殊途同歸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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