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9日

Tokyo Sonata 東京奏鳴曲


這是一座典型的日本家庭城堡,由父親一手制定規矩、行為準則,他是國王,沒有人有權力否決他的意旨。除了唯命是從之外,消極抵抗與自我放逐是唯二能夠在精神方面逃脫的辦法。鏡頭下的人們彷彿都忘了快樂該如何描繪,忙碌匆匆地走在循環反覆的道路上,有些重要的事淡淡地隨著時間前行而逐漸倒退。

一家之主龍平遭逢經濟蕭條衰退與產業外移的失業危機,一輩子所奮力構築的世界瞬間崩塌,心裡想的可能是:「我為這個國家、社會和我的家庭付出一生!很努力地過生活呀!」

尊嚴、父權社會的集體意識迫使他無法對家人坦然。每天早晨仍舊西裝筆挺、穿著整齊地出門,在街頭的公園分領午餐,前往職能介紹所尋求職場的第二春,外在行為與自恃甚高的自尊心融合冶製成一把雙面刃,一寸一寸地啃蝕內心、揮砍破敗無望的未來,迎來無以名狀的焦慮與挫折。

身為家庭主婦的惠週而復始地過著每一天,也許曾有過些夢想,但為了「家庭」著想,她捨棄全部的一切。就像是所有典型完美的家庭主婦,惠默默支撐著這個可能一觸擊碎、處在危險動態平衡的美好家庭,沒有怨言,只因為她對家庭的責任感與對孩子們的無私的愛。

長子阿貴與家庭漸行漸遠,精神層面上也早已不是這家庭的一份子,而他終於下了決定、付諸行動,從軍加入美軍行列,雖然劇中戲份不多,但他的決定除了徹底在父子關係上劃上一道無可抹滅的俐落刀痕,也同時象徵著這部片的一個轉折點,自此之後家庭中的每個人分道揚鑣地尋找自己人生的意義,不再受到傳統家庭印象的窠臼所侷限。

次子健二的身上自然散發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孤獨感,彷彿腦袋裡想著的所有事都與同儕毫無關聯,是卓然獨立地活在這個社群裡。他想學鋼琴,從身子裡冒出的強烈慾望讓他悍然前行,而偷拿營養午餐費用去學鋼琴,不顧一切追逐自我夢想的舉動,也與母親惠受到家庭負累箝制而放棄年少夢想形成強烈對比,健二無疑是這部片所有荒謬乖誕中難得的正向光芒。

《東京奏鳴曲》滿佈詼諧反諷的黑色幽默,濃厚深沉的絕望無止境蔓延開來,有著日本恐怖大師美名的導演黑澤清在這部片中,犀利尖銳地刻畫出日本傳統社會下扭曲失真的家庭情感,拆穿身處同一屋簷下的幸福假象,就如同另一位被喻為對於社會現象有著鯊魚嗜血般敏銳嗅覺的作家村上龍前幾年的作品《最後家族》,《東京奏鳴曲》的結局在破敗殘缺的景象中挖掘新的希望,彷若寒冬朝陽在冷列陰暗的角落中升起的希望,放棄那些無謂的尊嚴、社會地位與名利得失,才能重新體會最初、最真摯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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