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3日

Legacy



間隔五年,在敬愛的爺爺離世後,兩週前又突然得經歷奶奶的告別。聽到消息的當下,直覺反應是懷疑訊息的正確性,但心中自然也明白,那訊息是不可能被作為玩笑傳達而出的。是的,奶奶走了,無病無痛地倒下,然後離去。一切旋急到訪,以致於人們的眼淚還來不及凝結落下。

當天晚上便收拾簡易行李搭上高鐵回家,86分鐘的車程顯得異常冗長,未知與疑問填滿當下的腦空間。面對這類突如其來的猝逝,人們總會回想過去這段時間有無任何線索,任何上天傳達的蛛絲馬跡。但往往這些被認為有所關連的事物,僅是各自存在的單獨事件,其所擁有的關連與意義,多是人們按照自身情感喜好所賦予的。

隔日一早就陪老爸回奶奶家翻找身份證、健保卡之類的證件,走進空蕩的透天厝,不見原先熟悉的嘮叨聲響。「原來這間房子沒人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呀!」心裡是這樣想的。上到二樓奶奶的房間,看著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合照。一個月前回高雄時,曾經看過這幅照片一次,在那之前已許多年沒踏入奶奶在二樓的房間,當天看著照片裡爺爺的影像,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了出來。五年過去了,仍然非常想念爺爺。

下午親眼見到奶奶的遺體時,才逐漸意識到奶奶已經離世這件事。安靜地躺著,一動也不動,沒了氣息。其實每個人都想問為何阿罵會突然就走了,但走了之後就留下一堆問號,而每個人心中的問號都不一樣,原先覺得理所當然可以得到回答的事,現在怎樣也無法回覆,突然覺得死亡好像就只是這樣的一件事,原先你習慣的溝通方式突然被中止,所有的問題都像拋向深谷的石塊,得不到任何回應。

由於奶奶生前囑咐要使用基督教儀式處理後事,因此基督教的禮拜儀式也就因著這件事,大舉入侵了原本沒有任何信仰基礎的家族。我不太認同基督教以神為尊、以神為萬能象徵的宣道理念,但這回參加的家庭禮拜,卻也讓我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宗教所擁有的撫慰功能,從家族的其他人口中聽到他們關於奶奶的想法與思念,彷彿重新看見了奶奶這個人的多元面向,也可從每個人的發言中,再次確認每個人的核心價值為何,好像更深層地認識了彼此。

一個親人的過世,其實是個讓所有在世的人們重新省視、檢討自我生命的時刻,很自然就會讓你想要活得更用力。而審視、猜測家族間的關係會如何被牽動,也是一件讓我好奇的事,畢竟那如同一個安定的平衡被重新排列。比如奶奶的過世,可能會讓我們家族與奶奶的姊妹親戚家族的鍵結弱化,自此之後的見面次數快速銳減等等。同時,奶奶的離世也成為一種宣示, 宣示家族的一個世代的完結,也就是曾經受過日本殖民教育的一代,正式從我的直系血緣中消失,家族變成從老爸與姑姑開始計算的世代,這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問題,只是有點措手不及而已。

如果要說奶奶離世的這件事對我的內心造成什麼衝擊,那大概就是回家的慾望更加強烈,更清楚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歸屬感,也更明白自己在意的生命價值為何。當我搭上高鐵趕回高雄的那一刻,便知道這是返家旅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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