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11日

We Are Champion



週五中午因為去年球隊贏得園區盃籃球賽冠軍,全隊獲邀上頂樓和總經理餐聚。這對所有人可不是什麼小事,畢竟在一個員工5000人規模的公司裡,擔任中下層工程師的我們可不曾在會議裡和總經理面對面交談。其他人如何看待這場餐聚我不清楚,反倒是我還挺期待看看總經理會說出哪些談話內容的。

午餐飯盒是煙波飯店的日式便當,一看內容物便知是個昂貴難吃的高檔便當。畢竟是因為籃球冠軍而受邀,總經理的開場白想當然爾是「Linsanity」,但一聽就知道他是個自Jordan退休就沒再看過籃球比賽的門外漢,我可真不想跟這樣的人聊籃球(我無可救藥、自以為是的「專業」傲慢再度作祟),他們會滔滔不絕地說著從報章雜誌上看到的林書豪傳記,當作是自個兒的獨家報導,彷彿自己是從NCAA時代就開始關注這位球員的精準球探。

用餐的前一小時,談論的話題是園區盃的一切,因此偶爾要與總經理互動問答,這種過程永遠是這類聚會最令人受不了的部分,與會雙方都得絞盡腦汁找話題,然後會聽到一堆似是而非的荒謬見解,比如說台積電派了3隊,便有人說「怎麼能這樣,那中國、美國人多的話,是不是也可以奧運派個5隊參賽」,接著會場便會出現一種制式的集體罐頭笑聲:ㄎㄎㄎ

精彩的是後兩小時,沒錯!總經理話匣子一開,一路狂飆地兩個鐘頭,因而這場餐聚從原訂的12-13點延長到15點。話題包羅萬象,從DRAM慘象講到二戰歐陸戰役的馬其諾防線與敦克爾克英軍大撤退;提到台灣的仇韓情緒與那些孔子、屈原是韓國人的報導,以及歷史考究韓國人是蚩尤的後裔。有了蚩尤,炎帝黃帝自當不能缺席,炎黃都現身,那夏商周哪逃得了?夏桀、商湯、妲己一一現身。

接著聊到孔子的姓是「子」非「孔」,孔是孔子的氏 (春秋時代「姓」是女生用的的姓氏,而「氏」則是男生的姓氏)。緊接著,老總又挖苦日本人是全世界姓名最混亂的國家,因為日本是1875年才開始讓每個人都有姓,在那之前只有大名跟武士能有姓,因此日本總共有11萬種姓氏,而中國只有區區500種。 歷史講得眾人昏昏欲睡、面有菜色,但我倒聽得挺入味的,畢竟幼時對歷史小說的興趣遠遠超越自然科學,尤其看著總經理旁的行銷副總,一臉尷尬無奈地陪笑聆聽,我心裡樂得不得了,這些在商場、職場意氣風發的男人,都會有一種令我極度厭惡的明顯特質,彷彿他們能夠搞定全世界。(那時我心想:「男人阿!你爬到這麼高的位置,但這種場合裡卻還是得尷尬陪笑,子女妻小會為在這兒的你引以為傲嗎?這樣的你能稱之為人生勝利組嗎?這只是階級制度的勝利吧!」)

話說回頭,歷史故事有其致命缺陷,它讓我們看到的都是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成功失敗涇渭分明、兩元對立,比如二戰就是邱吉爾、希特勒、麥克阿瑟等人。可是一個時代,我們生活的時代,是成千上萬人口一起生活的,怎麼可以藉由幾十人的傳記就以為自己刻畫了一個時代的起落?那些平凡人物的故事,五十年後、一百年後要由誰去說?這也是為什麼我前陣子讀完《布魯克林的納善先生》後很興奮的原因,保羅奧斯特提醒了我可以去做一件事,就是說服我爸於退休生涯後寫下他的人生,寫下那個我無緣親臨但被他徹底厭惡的戒嚴時代,寫下他看到的時代轉變與時空樣貌。這些無疑皆是圖書館裡找得到的資料,但當那份文字的撰筆人是自己的老爸時,一切的意義皆將不同。當然,這之中還是潛藏了一些,我對消逝之恐懼所做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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